不下雨的傍晚,我经常会带着我的小狗去二环立交桥下的小公园里玩耍,公园的景虽谈不上惊艳,倒也不失别致。这份别致中有红叶李的艳丽、银杏叶的耀眼、香蕉树的葱郁,有练习武术的小朋友有板有眼的坚持,有独自歌唱的老爷子中气十足的自信,有广场舞大妈们裙摆飞扬的活力,微风中还伴着一声声鞭打陀螺的声音,多热闹的一幅光景呀,这满是人间烟火气的热烈里小狗跑的欢脱,我也加紧脚步追上前去。
小狗是个好奇的家伙,总能发现一些新鲜事物。这天它径直往桥底下跑去,我跟过去钻进桥洞的小门,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家”。烧黑的木头上架着一口锅,墙边摞着一些树枝,放着一个5升装的矿泉水桶,筒身已经有点变形了,装着半桶水,提手上还缠着一些红色布条。再往边上瞧去,一个油腻的床垫上堆着一床分辨不出颜色的被子,角落里还卧着一只小猫,缩成一团,目光警觉的盯着我和我的狗,我听到再往里去还有鸡鸭的叫声,我抬头想要看看这墙角的“家”是否有东西避雨,发现屋顶是一块用枯树支撑起来的塑料布,三色条纹让透进来的光泛着暗沉的蓝色。我记得桥下以前是个堆满垃圾的地方,现在也还是有一阵阵刺鼻的味道随风飘来。
想到我好奇的窥探显得有些冒犯,我抱起小狗准备退出来,刚巧遇到主人回家。老头子头发花白,灰色的毛衣领子有些脱线,咖啡色的裤子看上去不太合身,裤腿后边拖着地磨得有些毛毛躁躁了。他推着一辆超市的购物车,手里牵着一只白色有棕色斑点的小狗,小狗看上去有点瘦,一只腿似乎还有点问题,走路有点瘸但很轻快,看到我怀里的小伙伴激动的往前跳着。老头子松开那段用红白两色布条拼接起来的狗绳,说了句,“去玩吧,花花”。我也把我的小狗从怀里放到了地上,两只狗子开始互相围着蹦跶起来。我略显尴尬的冲老头子笑了笑,问道:“叔,你住这里呀?”老头一边从车里取出捡回来的塑料瓶子一边开始断断续续讲起自己来。他说他以前在这桥的另一边住,搬到这边住了一个多月了,还说他是离这里六七公里外的一村子里的人,年轻的时候结婚成家生了一儿一女,又早早离婚,孩子们都被妻子带走了,他也不知道究竟去了哪里。他讲着这些看不出任何表情,手里一直在忙活着。他还说自己一个人离开家出去打工好多年没有回来,年纪大了想回家也没有地方去了,好在这桥下淋不到雨,塑料布遮挡一下风也不大,小公园里有公共卫生间可以取水,也能捡一些枯树枝生火,平时做做零工捡一些废品回收也够自己吃喝了。我想可能好久没跟人聊天了吧,介绍完自己又开始给我讲他的“花花”是如何被他收留又转赠给别人收养,小狗又从收养人家的窗户中跳下,摔断了腿一瘸一拐的跑来找他。他说:“这个花花,去人家家里都吃胖了还要跑,肯定是天天跟着我在这公园里自由自在跑习惯了,觉得关在屋子里憋得慌。”
我笑了笑,跟他告辞。牵着狗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又一遍想起刚刚遇到的老头子和他的家,我心里跟自己说:“看看他,你多怂呀,你天天内耗不得解的困难里有哪个能难得过在桥下找家,看看他,你又多幸运呢,至少你和你的小狗出来了还有可以回去安居的家”。我又后悔没有告诉他,花花跑回来不是因为想要自由,而是知道和他一起并不是无家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