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点二十五分,我要睡了。
我穿着秋衣,盘腿坐在床沿上,面对窗户。外面黑漆漆的。玻璃上有一个我,也同样装束,同样模样。因为近视,我看不清另一个我的脸。五官的轮廓混成一团黑芝麻糊似的东西。从玻璃上我看到了头顶的灯,原本的五边形也化成一个光圈,高高地悬在我头顶。啧,有意境。
我突然听见蝉鸣。
那专属于盛夏的,关上窗户也无法阻止它穿透一切的蝉鸣声。
微雨冬寒,怎么可能还有蝉?我没有学电视上所演的那样闭上双眼,而是把眼睛借给耳朵支配。耳朵指挥眼睛,它先仔细地聆听那声音的方位,而后令眼睛严谨地扫查。不对,还是不对。这声音本身就不对,太单调了。
嗡声在我背后,在客厅和厨房处。难道是暖气催生了某处的蝉?太不可思议了。我迅速下床,悄悄地踩上嘎吱的地板。好,蝉声没有被打断。我已经听清,它确实蛰伏在厨房那边。我不开灯,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尽力搜索黑暗。目光所及,地上干干净净。我像特工一样,脚后跟着地。一步,两步。
我走到餐桌前,冰箱挡住了视线。声音已经很近了。不过很奇怪,这蝉中气十足,响了快三分钟,不换一口气。我扶着冰箱沿朝厨房平移身子。地上,没有;瓷砖台子上,没有;垃圾篓后面,有。一团黑影。我一紧张,手使劲一握,冰箱门开了,透出黄光。
蝉声停了。窗外响起一阵鞭炮声。
我盯着垃圾桶后那团黑影,它没动。那就好。我绕过开着的冰箱门,距离它半米远。虽然到了眼前,突然不知道如何拿它是好。它会飞,我抓不住它;就算幸运,抓住了,也养不活;放它出去,等于判它死刑。
我想后退拿盆盖住它,后背挤到冰箱门。一声闷响,接着是嗡嗡声。
我开门,声音消失了。我关门,声音继续。我开灯,黑影是香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