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接妹妹放学,看到一家装潢设计公司大门口摆了个框子,卖“沙田柚”。圆脸的老板娘见我们驻足,走过来说是自己种的柚子,包甜包水分。拿两颗柚子掂一掂,比较沉,应该是糖分蕴蓄到足够时了,遂买了两颗回家。
每到冬天,总是习惯性地买两颗柚子,经常想不起来吃,有时候放很久,直到缩为干瘪的柚子干,失了水分和糖分不能再吃。
可能,见到柚子就让我习惯性地,勾起那与柚子相伴的记忆,像是亲人般,总要把它们买回去。
那是十五六年前的冬天,放寒假,学校里的同事学生都已经离开,但我没有回家,留在宿舍里复习迎考。
那时深圳每间学校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临聘教师,而每年能够通过招调考试转公的人只是凤毛麟角。每年的招调考试分两部分考核,笔试是最前面也是最重要的一关。当时,我教书的学校有几个美女已经考了七八年,我还是后来者,才只是第一年备考。
说实话,某件选拔如果延续的时间够长,积累的参与者够多,就会形成一个独特的产业链条。那时每科的复习资料大大小小就有四五本书,不清楚是否真有用,传言有用,我们就一呼隆地去买了捧回来。十几本摞在那,要在寒假二十来天的时间读完读熟,看看,都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学校宿舍里,只有我和同办公室的一个小姑娘没走,她教历史,是第二年参加考试。
我的宿舍其实是间午休宿舍,平时有位正编的同事来午睡,除了这个时段其他都是归我来住。
卫生间在宿舍里隔出了一个很小的隔间,厨房设在阳台上,用水泥板搭了一个平面,拉了几个电插座,就是厨房餐台了。
物质最简省的时候,恰是最能帮助我理清楚核心任务的时候。
每天买一袋挂面,再买几根青菜,看书看饿了,就煮点挂面,如果考究点就再卧个鸡蛋。淋上酱油醋,加点麻油拌一拌,就是最好的美味了。
虽是深圳,冬天也是冷的,况且集体宿舍墙壁窗户防风本就不那么严实,坐着坐着就感觉脚底水泥地的寒气顺着双腿延伸上来,直到冰到胸口。
一日坐到半夜,寒凉的风从窗台吹来,窗帘一闪,看到堆在那里的一个麻袋,里面装的是过年发的福利:满满一袋柚子!
那时发东西蛮是壕气,我记得还是请了力气大的体委帮我把袋子从一楼的卡车上拎上的二楼宿舍。
柚子剥起来煞是费劲,所以一直放在那里没动。这天我灵机一动,在办公室听同事怎么用柚子皮煮茶喝,这一袋柚子我不知什么时候能吃完,不如做柚子茶试试!
于是,根据听来的记忆,说干就干。先把柚子的厚皮切了下来,然后把皮里白色的瓤慢慢削去,最终只剩下薄薄的黄色表皮。边削,柚子浓郁的清香都从表皮的裂隙里渗出来,香极了。
一只柚子,整整削了十分钟才搞完,只有那一点点柠檬黄色的皮堆在一起。
第二步,把柚子表皮切成细丝,而后,丢进水里煮,我的电饭煲不够大,干脆用烧水的大水壶煮。
拿起书继续看下去,直到柚子的香气再次被煮到浓郁,飘满了宿舍时,打开壶盖看一看,当柚子水煮到浅褐色时,就大致煮完了。
把浓香的柚子茶倒出来,这时是有点辣有点涩还不能喝的,稍稍放凉,放点一直开封了没喝的蜂蜜,就可以了。
第一口柚子茶喝进嘴里,有点辣有点甜还有点点点酸涩,一下子精神就清醒了很多,一杯柚子茶喝下去,浑身竟都热起来。
咕嘟嘟的柚子茶继续煮,煮得越浓稠味道就越醇香,而且,煮水时宿舍里热气腾腾,竟然也就不冷了。
后来,更冷的时候,我把一件旧棉衣塞进一个牛皮纸箱,做了个简易的暖脚炉。脚蹬在棉衣里,喝上煮好的柚子茶,认真得看书,竟也有点悠然之态了。
我把这两个办法告诉了隔壁的小姑娘,我们俩一起,吃掉了,不,严格地说是喝掉了一麻袋的柚子皮。
柚子肉吃没吃我就不记得了,应该是没吃的,剥柚子太耗时耗力,估计我们舍不得花这个时间。
遗憾的是,那年的招考我们都以零点零几分之差,没有考进去。全校十来个同事,通过笔试、面试,好像只考进去两个人。据同事说,这已经是几年来最好的战绩了。
不过那时,正编与临聘之间并没有太多工作量上的差距,除了工资低一些,整体工作氛围还是比较愉快融洽的。
第二年,我就考进了广州市的学校,离开了深圳。
但从此,就形成了一个习惯,在冬天买两三个柚子,丢在任意的角落那样放着,似乎当成个摆设,必不可少但又不吃不动。
但是浓香提神的柚子茶,倒是再没有煮过了。